
赣第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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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之三
前言志摩 译
(Candide,by Voltaire,1759.)这是凡尔太在三天内写成的一部奇书。凡尔太是个法国人,他是十八世纪最聪明的,最博学的,最放诞的,最古怪的,最臃肿的,最擅讽刺的,最会写文章的,最有势力的一个怪物。他的精神的远祖是苏格腊底士,阿里士滔芬尼士,他的苗裔,在法国有阿拿托尔法郎士,在英国有罗素,在中国——有署名西滢者有上承法统的一线希望。不知道凡尔太就比是读二十四史不看史记,不知道赣第德就比是读史记忘了看项羽本纪。我今晚这时候动手翻赣第德——夜半三时——却并不为别的理由,为的是星期六不能不出副刊,结果我就不能不抱佛脚,做编辑的苦恼除了自己有谁知道,有谁体谅。但赣第德是值得你们宝贵的光阴的,不容情的读者们,因为这是一都西洋来的镜花缘,这镜里照出的却不止是西洋人的丑态,我们也一样分得着体面,我敢说,尤其在今天,叭儿狗冒充狮子王的日子,满口仁义道德的日子,我想我们有借镜的必要,时代的尊容在这里面描着,竟许足下自己的尊容比旁人起来相差也不在远。你们看了千万不可生气,因为你们应该记得王尔德的话,他说十九世纪对写实主义的厌恶是卡立朋(莎士比亚特制的一个丑鬼)在水里照见他自己尊容的发恼。我再不能多说话,更不敢说大话,因为我想起书里潘葛洛斯(意思是全是废话)的命运。
志摩
第一回此回说赣第德怎样在一个富丽的爵邸里长大,后来怎样被逐。
在威士法利亚地方一个爵邸里,主人是男爵森窦顿脱龙克,住着一个少年,长得非常的美秀。他的相貌是他灵性的一幅画。他有的是正确的评判力,他的精神是单纯的,这就是说他有理性,因此我想他的名字叫作赣第德。府里的老家人猜想他是男爵妹妹的私生子,她的情人是邻近一位诚实的好绅士,她始终不肯嫁给他,因为他的家谱不完全。
这位男爵在威士法利亚地方是顶有威权的一个贵族,因为他的府第不仅有一扇大门,并且还有窗户。他的大厅上也就满挂丝织的壁画。他的农场上所有的狗在需要时就变成一队猎犬,他的马车夫当猎夫,村庄里的牧师,他的司粮大员。他们都叫他“米老德”(“My Lord”)他讲故事他们就笑。
男爵的夫人身重大约有三百五十磅,因此她是一个有大身份的人,并且她管理府里的事务异常的认真,因此人家格外的尊敬她。她的女儿句妮宫德才十七岁年纪,肤色鲜艳,娇柔,肥满,讨人欢喜。男爵的少爷也是没一样不克肖他的尊翁。管小教堂的潘葛洛斯——Pangloss,两个希腊字拼起来的,意思是“全是废话”——是府里的圣人,小赣第德跟着他读书,顶用心的,潘葛洛斯是玄学兼格致学兼神学兼天文学的一位大教授。他从容的证明给你听世上要是没有因就不会有果,在这所有可能的世界中最完善的世界里,男爵的府第是所有府第中最富丽的一个府第,他的太太是所有男爵夫人中最好的一位男爵夫人。
“这是可证明的,”他说,“所有的事情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决不会两样或是变样;因为上帝创造各种东西都有一个目地,一切都为的是最完善的目A。你们只要看,人脸上长鼻子为的是便于带眼镜——于是我们就有眼镜。人身上有腿分明为的是长袜子——于是我们就有长袜子。山上长石头是预备人来开了去造爵第的——因此我们的爵爷就有一所伟大的爵第。因为一省里最伟大的爵爷天生就该住顶好的屋子。上帝造毛猪是给人吃的——因此我们一年到头吃猪肉。这样说下来谁要是说什么事情都合式他的话还不够一半对,他应该说什么事情都是最合式的。”
赣第德用心的听讲,十二分的相信。因为他看句妮宫德姑娘是十二分的美,虽则他从不曾有胆量对她这样说过。他的结论是第一层幸福是生下来是男爵森窦顿脱龙克的子女,第二层幸福是生成了句妮宫德姑娘,第三是天天见得着她,第四是听老师潘葛洛斯的讲,他是全省里最伟大的哲学家,当然也就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哲学家了。
有一天,句妮宫德在府外散步的时候,那是一个小林子他们叫花园的,无意在草堆里发见潘葛洛斯大博士正在教授他那试验自然哲学的课程,这回他的学生是她妈的一个下女,稀小的黄姜姜的一个女人,顶好看也顶好脾气的。句妮宫德姑娘天生就爱各种的科学,所以她屏着气偷看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试验,她这回看清楚了那博士先生的理论,他的果,他的因的力量。她回头走的时候心里异常的乱,愁着的样子,充满了求学的冲动。私下盘算她何尝不可做年轻的赣第德的“充分的理由”,他一样也可以做她的“充分的理由”。
她走近家门的时候碰见了赣第德,她脸红了,赣第德也脸红了,她对他说早安发音黏滋滋的,赣第德对她说什么话自己都没有知道。下一天吃完晚饭离开桌子的时候,赣第德与句妮宫德在一架围屏背后碰着了。句妮宫德的手帕子掉了地下去,赣第德捡了它起来,她不经意的把着了他的手,年轻人也不经意的亲了这位年青姑娘的手,他那亲法是特别的殷勤,十二分的活泼,百二十分的漂亮,他们的口合在一起了,他们的眼睛发亮了,他们的腿摇动了,他们的手迷路了。男爵森窦顿脱龙克恰巧走近围屏,见着这里的因与果,他就轰赣第德出府,在他的背后给了许多的踢腿,句妮宫德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爵夫人给了她不少的嘴巴。一时间府里起了大哄,这所有的府第中最富丽最安逸的一家府第。第二回这回讲赣第德出府后在保尔加利亚人那里所得的经验。
赣第德,从地面上的天堂里被赶出来以后,走了好一阵子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一路哭着,抬起一双眼对着天,时常转过去回望那最富丽的爵第,里面囚禁着一个最纯洁最高贵的女郎。他也没得饭吃,躺下去就睡,地方是一亩田的中间,两边是两道沟。天下雪了,飞着肥大的雪花。下一天赣第德,昏扑扑的一堆,跌铳铳的往前跑,到了一处地方,叫作哗尔勃搿霍夫脱拉白克狄德道夫,身上没有钱,饿得快死,他停步在一家小客栈的门口,心里真发愁。两个穿蓝衣服的人看见了他。
“朋友,”内中一个说,“这倒是一个长得像样的小伙子,高也够高。”
他们走过去招呼赣第德,顶和气的请他去吃饭。
“先生们”,赣第德回答说,口气和婉得动人,“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惭愧没有力量付我的饭钱。”
“好说您了”,一位说,“像你那模样像你那能干的人从来做什么都不用花钱的:你不是身高五尺五寸吗?”
“可不是您了,那正是我的身高,”说着他低低的鞠了一躬。
“来您了,坐着,我们不但替你付钱,并且你放心,我们再也不肯让你这样人少钱花,人生在世上还不只是互相帮助的。”
“一点不错”,赣第德说,“这正是潘葛洛斯先生常常教我的话,我现在看明白了什么事情都是顶合式的。”
他们请他收下几个金镑。他拿了,他想写一个借条给他们,他们不要,三个人坐了下来。
“你不深深的爱吗?”
“是啊”,他回答说,“我深深的爱上了句妮宫德姑娘。”
“不是”,两位先生里一位说,“我们问你,你是不是深深的爱保尔加里亚的国王?”
“一点也不”他说,“因为我从没有见过他。”
“什么!他是最好的国王,我们得喝一杯祝福他。”
“喔!顶愿意了,先生们,”他就引满了。
“那就行了”,他们告他。“从今起你是保尔加里亚人的帮手,助力,保护者,英雄。你的财是发定了,你的荣耀是稳当了。”
一下子他们就把他绑了起来,扛了他到营盘里去。到了那边,他们就叫他向左转,又向右转,上枪,又回枪,举枪,放枪,开步走,末了他们拿一根大棍子槌了他三十下。第二天他操演的成绩好得多,只吃了二十下。再下一天只熬了一十下,这来全营盘就把他当作奇才看了。
赣第德,全叫弄糊涂了,还是想不明白怎样他是一个英雄。有一天春天他决意出去散一回步,一直向前走着,心想这随着高兴利用本身上的腿是人与畜生共享的权利。他才走了二十里光景就叫四个人追着了,全是六尺高的英雄,把他捆住了,带了回去往牢里一丢。他们问他愿意受哪一种待遇,还是用游全营盘吃三十六次棍子,还是一下子把十二个铅丸装脑壳里去。他不相干的答话说人的意志是自由的,因此他哪样都不要。他们逼着他选,他凭着天给他的自由权选中了吃三十六次生活。他受了两回。这营盘里一共是二千人,这来他到手的打是一共四千下,结果他所有皮里的筋,皮里的腱,全露了出来,从他的头根起一直下去到他的臀尖。他们正要举行第三次的时候,赣第德,再也办不了了,求他们做好事拿铅丸子了结了他算数。他们准了;包上了他的眼,叫他跪下。刚巧这时候保尔加里亚的国王走来,问明白他犯罪的情形。国王是极能干的人,他听下来就知道赣第德是一个年青玄学家,完全懂不得世事的曲折,他就特别开恩赦了他,期望所有的报纸这来都会颂扬他的仁慈,历史上永远传下他的芳名。
一个高明的外科医生在三星期内医好了赣第德,用的狄屋斯可列第士传下来的止创药。他已经有了一张小皮,等到保尔加利亚国王对阿巴雷斯国王打仗的时候,他可以开步走了。第三回这回讲赣第德怎样从保尔加利亚人那里逃走,以及后来的情形。
再没有像这回两边对垒的军队那样的精神焕发,漂亮,敏捷,起劲的了。军号,军笛,军鼓,大炮合成了一种在地狱底里都听不到的闹乐。大炮一来就叫两边一家放平了六千人,枪的对击又从这完善的世界的地面上取消了靠万条的性命。枪刺也是好几千人的致命的一个“充分的理由”。一起算下来,有三万光景灵魂升了天。在这阵烈轰轰的屠杀中,赣第德,浑身发抖得像一个哲学家,只忙着到处躲。
等到两边国王下令分付各自的军队唱赞美诗的时候,赣第德决计跑走,想到别地方再去研究因果的问题。他在死透的夹着死不透的尸体堆里寻路,走到了邻近一个村庄,这村庄已经变了火灰因为这是阿白莱的地方叫保尔加里亚人放火烧了的,那是打仗的规矩。这一边,受伤的老头们眼看他们的妻子,紧紧的把亲儿女们搂向她们血泊的怀里,当着面叫人家屠杀了。那—边,他们的女儿们,肚肠都叫搅翻了的,正在喘着她们最末了的一口气,总算替保尔加里亚英雄们天然的要求尽了义务,同时还有在火焰烧得半焦的,呻吟着只求快死。地上洒满了脑浆,臂膀,腿。
赣第德快快的逃到了另一个村庄,这是保尔加里亚一面的,阿白莱的英雄们也是照样还礼。赣第德还得在跳动的肢体间与烧不尽的灰堆里奔命,好容易跑出了战争的区域,背袋里只剩有限的干粮,心窝里老是放着句妮宫德姑娘。他进荷兰境的时候粮食已经吃完,但是因为曾经听说荷兰国里没有穷人,并且都是耶教徒,他绝不疑惑他一定可以得到同在男爵府第里同样的待遇,在句妮宫德姑娘的烁亮的眼珠原因他的放逐以前。
他先问几个相貌庄重的先生们讨布施,但他们全给他一样的回答,说如其他再要继续他的行业,他们就得把他放进一个修心的地方,教给他一个过活的方法。
后来他又对一位先生开口,他刚正在一个大会场里费了足足一个时辰讲慈善。但这演说家斜眼看着他发问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的?你是不是赞成‘善因’?”
“没有因就不会有果,”赣第德谦和的答着,“世上一切事物的关系与布置都是为着一个最好的目的。我当初从句妮宫德姑娘那里叫人家赶出来,后来在营盘里叫人家打一个稀烂,现在我到这里来没法寻饭吃只得叫化——一层层下来都是必然的道理;什么事情是什么就是什么,不会两样的。”
“我的朋友”,演说家再对他说,“你信罗马教皇是反对基督的吗?”
“我没有听说过,”赣第德说,“反正他是也好,不是也罢,我要的是面包。”
“你活该没得饭吃,”那位先生说。“去你的,光棍;滚你的,穷鬼;再不要来走近我。”
演说家的太太,从楼窗上探出头来,听说这个人不相信罗马教皇是反基督,就从楼窗上浇了他一身的……可了不得!娘们着了教迷什么事做不出来?
有一个叫占姆士的,他是小时候没有受洗礼的,一个善心的阿那板别士脱(即幼时不受洗礼者,以下简称阿那板。)看见了这样下流作恶的对待他一个同胞的办法,他无非是一个不长毛的两脚兽脑壳里装着一个理性的灵魂,又没有别的罪恶,他动了怜心,带了他回家,给他洗干净了,给他面包啤酒吃喝,给他两块金洋钱,还想教给他在荷兰通行仿装波斯材料的工作。赣第德,简直拜倒在他的跟前,喊说:
“潘葛洛斯老师的话真对,他说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是顶合式的,因为你的恩惠比方才那位穿黑服的先生与他楼窗上的太太的不人道使我感动深得多。”
第二天他出外走路的时候,他碰见一个要饭的,浑身全是疮疤,眼睛像是烂桃子,鼻子的尖头全烂跑了,嘴歪了,牙齿是黑的,嗓子里梗着,一阵恶咳嗽带住了他,每回使劲一吐就出口一根牙。
第四回这回讲赣第德怎样寻着他的老师潘葛洛斯,以及他们入后的际遇。
赣第德见了这骇人的叫化,哀怜的分数比厌恶的分数多,他就拿方才那位长厚的阿那板给的两块金洋给了他。这鬼样子切实的看了他一晌,流了几滴泪,张开手去抱他。赣第德禁不住恶心闪开了。
“啊!”一个穷鬼对另一个穷鬼说,“难道你不认识你亲爱的潘葛洛斯了?”“你说什么?你,我的亲爱的老师!你到这般田地!你遭了什么罪?为什么你不在那最富丽的爵第里了?句妮宫德姑娘又怎么样了,那颗明珠,那上天的杰作?”
“我乏得站不动了”,潘葛洛斯说。
赣第德就把他带回阿那板的马房里去,给他一点吃剩的面包。潘葛洛斯稍微点饥以后:
“怎么样呢”,赣第德就问,“句妮宫德?”
“她是死了”,老师回答。
赣第德听着话就昏了过去。他的朋友碰巧在马棚里寻着一点醋把他嗅醒了回来。赣第德重新张开了他的眼。
“死了,句妮宫德!阿,这最完美的世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生什么病死的?是不是因为她见她的父亲把我踢出了他的富丽的府第想我发愁死的?”
“不,”潘葛洛斯说,“她是叫保尔加里亚的兵在肚子上开了口,在好多人使完了她以后,他们凿破了男爵的脑袋因为他想保护女儿。我们的夫人,她的A,叫他们切成块,我那可怜的学生也吃了与他姊姊一样的苦。至那府第,他们连一块石头都不放过,米仓也没了,羊,鸭子,树木,全完了。但是我们已经报了我们的仇,因为阿白莱人也到邻近一个爵区里去,把一个保尔加里亚的爵爷府照样的开销了去。”
这一讲赣第德又昏了去;但他醒过来说完了他应说的话以后,他就开始追究这事情的因与果,以及使潘葛洛斯流落到这般田地的“充分的理由”。
“啊!”他的老师回答说,“为的是恋爱;爱呀,人类的慰安,宇宙的保守者,一切生物的灵魂,爱,温柔的恋爱。”
“啊!”赣第德说,“我知道这爱,人心的主宰,我们灵魂的灵魂,但是我自己受着的痛苦,就只一个亲嘴以及背上二十脚的踢。在你身上,这美丽的因如何就会产生这样丑恶的果?”
潘葛洛斯的答话是,“喔,我的亲爱的赣第德,你记得柏该,就是伺候爵夫人那艳艳的小东西,在她的交抱中我尝着了天堂的快乐,这因就产生了你现在看得见我浑身地狱苦恼的果,她浑身全是那毒,因此她也许自身倒反呆了。这份礼物是柏该从一个教士那里得来的,教士也曾经追究出他的来源。他是从一个老伯爵夫人那里来的,她又是从一个军官那里来的,军官又是一个侯爵夫人赏给他的,侯爵夫人是一个小听差给她的,小听差跟过一个罗马教徒,他当初出身的时候曾结交过一个老水手,他是哥伦布伙计的一个。现在到了我身上我打算不给谁了,我就快死了。”
“喔,潘葛洛斯!”赣第德叫了,“多么古怪的一个家谱!它那最初的由来不就是魔鬼吗?”
“不对”,这位博学先生回答,“这是一个躲不了的东西,是这最完善的世界里一个不可少的要素。因为假如哥伦布当初要没有在美洲一个岛上得到这个病,这病一来就侵入了命源,往往妨害传种,因此这分明是反对自然的大目地,但这来我们也就没了朱古律与红色染料了。我们并且还得注意在这大陆上这怪病就像是宗教的纷争,它那传染的地域是划得清的。土耳其人,印度人,日本人,波斯人,中国人,全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但是我们也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在近几百年内他们也会轮得着的。同时在我们中间这玩意进步得非常的快,尤其是在大军队里面,全是诚实的受训练的A兵,在他们的手里拿着国家的命运:因为我们可以算得定每回这三万人打那边同样的数目,这里面就有两万人一边光景都是……了的。”
“阿,这真是了不得!”赣第德说,“可是你总得请医生治。”
“啊,我哪能?”潘葛洛斯说,“我一个大钱都没有,我的朋友,但在这世界上你想放一放血或是什么你就得付钱,至少得有人替你付钱。”
这几句话给了赣第德一个主意。他跑去跪倒在那慈善的阿那板跟前,把他朋友可怜的情形形容给他听,这来居然感动了他,他立即把潘葛洛斯搬进了他的家,自己花钱请医生来医他。医好了的时候潘葛洛斯只剩一只眼睛,一个耳朵。他笔下来得,算学也极精。阿那板占姆士留了他当管账。过了两个月他为到立斯朋去料理一些帐务他就带了这两位哲学家一同上船。潘葛洛斯解释大道理给他听,比如怎样这世界是完善的,再没有更合式的了。占姆士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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